姨姨天堂

我是社畜,为什么要讲道德

牙痛先生(二)

*是的标题是正式取名




       A开始频繁地找B出来见面。每见一次面,他就回家写一段新曲子,然后撕掉。见面,写,再撕掉,周而复反,然后写,把它们塞进臭袜子里、垃圾桶里,在地下室里抱着腿等待天亮。他关掉流量,给B发微信道:老天终于连我最后的一点过人之处也收回了!从今天开始,本人就只是一个好看的废物了,等我腐烂,拜托您找个地方把我埋掉吧。A掐着表欣赏这个孤零零的小绿泡五分钟,然后取消发送,装作无事发生。


       A往往觉得虚幻,他十分艳俗地想:B是人间仙子,不出茅庐的诸葛亮。他就像是一个闭着眼就会转三圈的有求必应屋,人可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但是有求必应屋必须知道。不同的是有求必应屋就在那里,是个任何人不给钱也可以嫖的温柔圣女,这就跟B又不一样了,就好像一群在沙漠里艰难跋涉的人,只有B从天而降,手里拿着观音的甘露玉瓶,说:喝吧!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,张着嘴伸着舌头匍伏在地面上,A怔怔地抬头看他,最幸运的人往往是疯子,我是疯子吗?


      A想起自己小时候做科学课实验,把绿豆放在吸满水的纸巾上。每个人都捂着不让别人看,万一我的比别人长的慢该怎么办!万一只有我的不发芽该怎么办!为了这种温柔的肥皂泡不要破掉,A绝不去问B,我这样骚扰你你困不困扰?你真的像表面一样没有任何朋友,没有恋人,没有要陪伴的人,没有任何人还需要你牵挂?好,那我来做这个自私的人。


       B就很懂了,A请他吃饭的时候B从来不惺惺作态地问:我们AA吧?这多不好,承您的情了。不存在的,B拿起菜单,念一个菜名就抬起头来看一眼A,念完以后菜单一摊,上面画几个勾,可以和A本人口味完美重合百分之九十五。B看着A写满“震惊”俩字的狗脸,冲他一笑,说:我没点辣的和冰的,对唱歌的人嗓子不大好,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?


       A空白一片的脑子里想:此人只应天上有。


       A回过头来,发现自己已经和B一起有滋有味喝起滚烫铁观音。他们开始只聊一些屁话,你好,最近怎么样?好像要比前些日子更冷了,不过可以买到很好吃的橘子,但是多吃不仅手指尖会发黄,还会上火……B摩挲着白瓷的茶杯说:有许多种上火是糖分残留在口腔喉部的细菌感染,及时刷牙就可以避免。这种豆知识A平常嗤之以鼻,此时却想:他怎么什么都知道!两个人南辕北辙地聊天,A一顿饭喝掉两壶铁观音,觉得已经醺醺然。


       在暖气蒸腾的温暖房间里,他耳尖到下颌都发烫,好似喝了三斤二锅头,那就算是醉了。怎么能怪醉了的人失态呢!于是A喃喃说:我活到这个岁数……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面,没有做成功过一件事情。从来没有,一件也没有啊。万一我明天走在大街上,立刻被车撞死,我要把这种失败带到坟墓里去吗?


       B沉默了,既不安慰他也不劝说他。A特别喜欢他这种沉默,B是他生平第一个能保持沉默却又没有丝毫尴尬可言的人。于是A睁着一双被铁观音迷晕了的眼,就要耍酒疯了。他搬着凳子坐得离A近了一点,咄咄逼人地说:你不是会打比喻吗……求求你了,什么都好,请你再和我说些什么吧!


       说完他就后悔了,恨不得拿铁观音浇自己的头。B十分上道地伸出一只手,把A面前的空杯子拿走了。然后B倒转它,磕了磕并不存在的水珠,看着杯底说:那我来讲一个故事吧?


       B说:从前有那么一个非常无趣的人…无趣到他花费了他的一整个人生,只找到了一个能引人发笑的有趣话题。但是直到他死都没有把它和任何人讲过,这种遗憾让他不能在坟墓中安息。这个有趣的笑话只有在吃早饭或者午休后,这种悠闲而放松的时候讲出来才最好,可他已经死了,只有在午夜才能四处走动,这个人把笑话说给墓园里每一座静悄悄的坟墓听,谁都不会回答他。太阳升起,他就只好再把这个笑话带回坟墓里去……我说这个故事不是为了任何事,我没有指代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物,对不起,这实在莫名其妙….


       A十分大声地打断了他,喝彩道:好!!!他自丹田发力,一嗓子吼得整个餐厅都转过头来看他们桌,B吓得椅子和身体一起前倾,木头腿从天而降,发出巨大一声:砰!!!!B从耳朵一直红到后脖颈,不知所措地被A攥着手。A真像个喝醉的人一样埋着脑袋,他丝毫没有用力,却又不由分说地虚握着他的指尖,便没有再向上了。


        A说:我听到了。我听得到,你不要再向我道歉了。


       A再回到家,在三十平米堆满杂物的地下室里头障碍赛跑八十圈,对隔音性极好的墙壁土拨鼠大喊:“我操!!!!!!!!!!!!!!!!!!!”喊完依旧没有冷静下来,立刻趴下做了三十个俯卧撑,做完累成一条死狗,躺在没洗的脏衣服和方便面箱子中间,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能蒸出热气来,脸颊到耳后烫成了一座岩浆横流的活火山。


      他感到自己的脑子一般是滚红的赤焰,一边是冰冷的海水。地板冰凉,A的指尖很快又冷成了冰坨,但上面分明还残留着B手指的触感,B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发顶,但那双眼睛一定不知所措却又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……于是活火山真的喷发了,滚烫的血液高歌着拍击他的心脏,又不甘于此地烧到了更羞于启齿的地方……A从裤子里抽出手指,疯了一样拿纸巾擦干净,擦得手指泛红,表皮不堪重负,然后把重新拥有温度的它们放在自己湿润的眼皮上面。


       就算在一片黑暗中间,他的眼前依旧闪烁着B骨肉匀停,棱角分明的白皙手背,连紧张绷起的淡蓝色青筋都清晰可见。太好看了太喜欢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冒犯你对不起对不起……A想道,可是他没有拒绝我没有推开我他没有推开我是不是?要是他用这只手托着我的下巴,我愿意让冰凉咸涩的铁钳伸进我嘴巴里…要是他不是牙医该多好,他一定很适合弹钢琴……可是这是不可能的,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任何人了解我甚至问过我你想要什么,一时间內又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个愿意认真看着我的人呢,人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的巧合吗?


       A猛地坐起来,一段旋律同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凭空出现在脑子里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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